清清说:“我曾听闻一个故事,讲的是有一男子不会做饭,且十分懒惰。一日,他妻子要回娘家,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中受饿,就烙了一块大饼,把饼中间破个洞挂在男子脖子上,这样男子只需低头,便能随时随地有吃食了。”
说完,她自觉幽默,先行捧腹大笑起来。
玄虚子也跟着笑了几声,又觉不妥,斥道:“胡说些什么!乡野笑话你还当真了,你师弟难道是那般懒惰无用之人,快向他道歉。”
裴远时无奈地说:“谢谢师父师姐的好意,我已经能正常走动了,为什么不同你们一道下山呢?”
师徒俩面面相觑,方才他们谁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清清马上反应了过来:“就这样办!你是正式入观的弟子,随师父下山天经地义。咱们身量差不多,师姐去给你找身袍子来!”
说罢,她便小跑了出去。
玄虚子狐疑地打量他:“真能走了?万不可逞强。”
裴远时索性起身走到院子,慢走小跑了好几圈来展示,才让玄虚子微微放心。即便这样,玄虚子仍殷殷叮嘱:“若有不适,定要告知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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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死之人的丧礼需在晚上进行,凌晨入土,田朗二人也是一样。是以玄虚子师徒三人在傍晚时分才赶到田家村,时间也绰绰有余。
阿春的婶母张氏站在院门口,远远地看到玄虚子一行人来了,急忙迎了上来,走近了,才现除了昨天见过面的清清,队伍里还多了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啧啧,生得真是不错,就是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还是自家儿子桐生和善。
双方寒暄完毕,玄虚子领着两徒弟进了院落,开始摆设香案纸钱等物,裴远时从未接触过这些,一时间帮不上忙,只有四处转转。
张氏是阿春生母的表亲,因此阿春生母去世后,他们与田朗一家走得并不十分近,尤其柳氏来了之后,两家关系更是降到了冰点。田朗是独子,生前人缘不好,因此今晚来的前来吊唁宾客寥寥,阿春作为孝女并没有忙着四处寒暄招呼,而是跪在堂屋的灵柩前守灵。
裴远时看到了和她一起跪着的青年,他同样的披麻戴孝,想必就是杜桐生了。田家无男丁,找个子侄辈的表亲来端牌位,也算合情合理。
杜桐生时不时侧过头,低声和阿春说话,阿春神情低迷,但并不算十分哀痛,俩人虽跪在灵前,但时不时凑近的喁喁细语,使得他们不像在守灵的晚辈,更像一对正幽会的有情人。
杜桐生也看到了裴远时,他微笑着开口:“小道友是随林道长来的吗?从前竟未见过你。”
裴远时点了点头,道:“请节哀顺变。”
杜桐生仍在微笑:“谢过道友关怀,我没什么哀可节的。”
嚯,竟然如此直白。
裴远时来了兴,他瞧见桌上有一口磬,便拉来一条椅子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敲,他身上穿着道袍,此番作为仿佛顺理成章。
第1o章捉鱼
“婶母去世时仅二十六。”
头上缠着白布的青年轻声开口“自从阿春出生,田朗便对婶母百般折磨,她还未出月子便被要求去结上冰的河边打水,小到缺衣少食,大到拳脚相加,仅仅因为阿春是个女孩。”
“后面几年,婶母日子更难熬,因迟迟怀不上二胎,田朗对她们母女俩变本加厉的严苛。一场急病后,婶母终于去了,她曾是那么良善温和的人,平日待村人极好,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至于后来……田朗想儿子想得狂,竟还试图诱骗胁迫同村的良家女子……”
裴远时一惊:“这些你如何得知?”
青年轻蔑一笑:“这在田家村并不是什么秘密,你可知今日前来吊唁的人为何如此寥寥,村里人向来对他厌恶至极,如今他死了,估计只会拍手称快。”
就算杜桐生这番话真真切切,但作为晚辈在长辈灵前指摘,也是对死者极大的不敬了。裴远时不禁看向跪坐在一旁的阿春,听到旁人这么指责自己的父亲,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连亲生女儿都不肯维护他,看来杜桐生说得差不多是真的了。
裴远时想起上午清清对于此事的评价。
“说什么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碰上这样的父亲,也要子女恭恭敬敬地得乎顺乎吗!”
少女气得两颊鼓鼓,那些之啊乎啊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竟然有种小孩偷学大人说话的味。
裴远时咳嗽一声,拉回了思绪,询问道:“竟还有这样的内情,实在是叫人意外,接下来你们打算如何呢?”
杜桐生看向身旁的少女:“阿春如今孤身一人,她能自己决定往后的人生,无论她想如何,我都会支持。”
说着,他的手指从袖中探出,轻轻握住了阿春的。阿春泪光盈盈,也回握住了他的手。
小情人在这里执手相看泪眼,裴远时有些坐不住了,悄悄起身离开了堂屋。
来到院里,玄虚子仍端坐在案前闭目祷念,却不见清清的身影,他四下扫视,瞧见她正提着灯笼,站在院门外冲他招手。
他乖乖走了过去,清清问道:“你方才去哪了?我寻了你好一会儿。”
他说:“我就在堂屋里,跟阿春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