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他早就认清了,只是假装不在乎。
路之洵完全适应了姜络。
当一个人突然闯进你的生活,他的气味、他的声音、他的习惯,如火星落在棉絮里,高温在错乱纠缠的丝线中毫不讲理地蔓延开。他看你书架上的书,喝你冰箱的可乐,躺在你的沙上,往你的电影收藏夹一部一部填上他爱看的。
他们在学校保持师生的距离,授课老师与助教,办公室与教室之外就没有其他故事。
在路之洵的公寓里,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十三年前的每一个夏天。
虽然按现状来说,确实是同居了,彼此间的关系却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尚且没有染上任何情欲的色彩。
路之洵告诉自己,姜络是邻居家需要他照顾的弟弟,学校里由他授课的可爱学生。或许还有被他捡回家的流浪猫一头。
书桌不大,他们各自的记本电脑上盖边缘贴在一起,呈一条直的线。
临近半期考,他们坐在书桌两侧,一个在备考,一个在出卷。
出卷和备考怎么能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进行。
就像彼此心怀好感的人居然住在同一屋檐下。
微妙的平衡,心照不宣的界限,就像两人同居时的心理状态,不论哪一方稍微逾越,一切摇摇欲坠的都会落下,一切易碎易折的都会被打破。
比起出卷,还是备考更折磨人。
姜络一边刷提纲一边打哈欠,终于后头一沉,啪得一声倒在键盘上。
路之洵旁观全程,看着他从眼皮打架、到昏昏欲睡、到一觉不醒。
他忽然想起当时他备考初中某次半期考,也是这样将寒未寒的十一月。那时他在同龄人里已经算高的了,而姜络还是个没长开的小豆丁。他把姜络放在腿上,翻来覆去背单词,而姜络则伏在桌上做十位数以内的加减法计算题。
姜络还真是不大聪明,大多数题目还要用手指算,可遇到7+8、9+9,自己的手指就不够用了。于是他会抓住路之洵的手指,一根一根掰着数过去。
“。。。。”
“哥?”
“哥——”
路之洵在字母表里回过神,姜络问他:“为什么13-77?”
“不是7,你再算算?”
“。。。。”
姜络陷入了宇宙难题。
路之洵摸他的脑袋,“我13岁。比络络早生七年,络络几岁?”
“七岁。”
真是个笨蛋啊。
路之洵想到这些往事还觉得好笑。这么笨的小孩能考上现在这所学校,应该挺不容易的。
再看现在的姜络,复习物理复习到睡着。
副教授心说:物理有这么无聊吗?
密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稍长的刘海被夹固定耳后,白皙的皮肤在台风下泛着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