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万历四十三年,七月。
这一场注定的叶赫与建州之争,终于在东哥的婚事下打响了。
我慢性期盼,关切着每一日战事的动向。哈赤此番亲率了三千亲兵前去劫亲,实际是意在一举荡平叶赫。其兵之由,便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布扬古出尔反尔,将我早就聘下的叶赫那拉氏转又许配给蒙古,实是不能善罢。这一次,建州又成功地用了争夺“女真第一美女”
之名,起了对现在仅存一个与之抗衡的女真部落叶赫的战争。
叶赫那拉与爱新觉罗,一个意为太阳,一个意为金子。这两个代表着世间最耀眼之物的古老女真部落,终究要一决高下。
从大军出征那日起,我便开始心悸出汗,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担心。皇太极自然也跟着一同去了叶赫,我心里反反复复地记挂着他的那句“等我从叶赫回来”
这个我期盼了那么久的圆满结局,真的会到来吗
建州的大军才出不过一日,城中就生了另外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我得到消息,已经是迟了。
褚英在狱中说出了对哈赤大不敬的话。
关于他到底说了什么,流传了很多版本,我无法知晓确切,只知道是一些关于那叶赫那拉氏的恶言。说此女乃是祸水云云,汗王亦是中了她的妖术,此举前往叶赫必定大败而归。
如今哈赤正在外征战,一时半会儿这件事情还不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可若是等他回来,知晓了这件事情,我无法想象盛怒之下的哈赤,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之前舒尔哈齐被幽禁,最终也是因为咀呪之事,最后被勒令赐死。褚英他明知下场会如何,为何要踏上这条路难不成是一心寻死吗
我的心,一下子从远在叶赫,飞到了那高墙里的褚英身上两年了,他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到底活得如何呢怕是已经疯魔了,不堪再忍受了,才会
我的希望近在咫尺了,可褚英的呢他是那样风光傲气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一朝没落,被幽禁在牢里与世隔绝他是建州的洪巴图鲁啊哈赤曾经最器重的嫡长子
如今代善和皇太极都去了叶赫,城中留守的阿哥我皆不熟络我要去看一眼褚英,该找谁帮忙才好呢我权衡了许久,从案前一坐便到了入夜。案前的那一诗写花开几度催动朝代盛衰乌鸦即鼓声帝王们如蚕吐丝为你织成长卷
我想到了一个人。
我没有思考的时间,因为等哈赤的大军返回建州时,那一切都太迟了。在决心要迈出这一步的时候,我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原以为这样三更半夜前来拜访大妃,多半会被拒之门外,却没想到那通禀的丫鬟一听到我是从八爷府上过来的人,立马前去通禀了。没过一会儿,我便见到了正一脸倦怠的阿巴亥。
她头未梳,显然是已经入榻就眠了。未曾想到,我竟能如此顺利见到她。
七月的天,正是酷暑,虽然辽东的夏天并不热,但大妃殿中却堆了冰炉,格外凉爽。
“我算着你早该来了,没想到挑了现在,这么迟”
她姣好的面容露出一丝不悦,“我可都等得不耐烦了”
原来她早就预料到,褚英的事情一出,城里没有别人可帮忙,我会走投无路到来寻求她的帮助。
“你可怜那洪巴图鲁,要去见上他一面也不难。不过呐在我这里,你总要留下些什么。”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不公平的交易,于是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想要什么”
“放心,我想要的东西,你一定会心甘情愿地给我的”
阿巴亥诡谲地一笑,丢给我一块哈赤的汗令牌,“你先去看了洪巴图鲁,再来我这儿也不迟”
我估摸不准大妃到底打得是什么算盘,但是,既然她先给我抛出了橄榄枝,那么后面的我需要留给她的东西,那是后话了。我怀着一丝侥幸地想,即便她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来,我也可以等皇太极回来帮我解决啊。
我接过令牌,缓缓地走出了大妃殿。
那令牌上用满文写着哈赤的手谕,是啊没有哈赤的手谕,谁都不能靠近牢狱半步。城中约莫除了正得宠的大妃外,能有这份手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褚英被关押的地方很远,说是牢狱,实则是另筑高墙,如同幽闭室一般,四周只有一扇小小的高窗,吃喝拉撒都要在这不到两坪的屋里。我在城中,没有真正意义上信得过的人了,唯有自己走路去了褚英被幽禁之处,实则里赫图阿拉城的主宫殿非常远,我这么徒步走了半个时辰,才找到这隐藏在恢弘的赫图阿拉城下,一件阴森森的牢房。
门口是正黄旗的守卫,哈赤直掌的卫兵,虽是深夜,却有四个卫兵在轮岗。我忐忑地深吸一口气,趁那几个卫兵举刀相向时,先一步掏出了哈赤的令牌。
“你是何人”
那几个卫兵看了一眼令牌不假,却仍丝毫不松懈,追问我的身份。
“我是原大贝勒府上的奴才,得汗王亲谕,前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