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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一朝陨落惹叹息(第1页)

自李成梁下台后,辽东一片连锁反应不断。

当初李成梁二次巡按辽东之时,上任伊始便采用对女真各部的分化瓦解政策。不仅大力拉拢舒尔哈齐,还结为姻亲,让其二子李如柏迎娶舒尔哈齐的女儿为妾,使双方关系更为紧密。

据我所知。李如松是李成梁的长子,壬辰倭乱中战功赫赫,万历二十一年加封太子太保,万里二十五年升任辽东总兵,坐镇辽东一年不到,万历二十六年,出兵清缴鞑靼土蛮,阵亡蒙古。

而这个与舒尔哈齐结姻亲的李如柏,是李成梁的第二子,据说是个风流成性之人,不如他父兄一般骁勇善战,屡次被授参将等职,却因为嗜酒误事被罢免,还曾抱病休官数年。万里二十三年被派转守宁夏,再因病辞官,现在便足不出户,在府上休养。

与乌拉一战,舒尔哈齐被夺了兵权,在建州混不下去了,多半是想着自己有大明朝做后台。没想到马不停蹄的,便带着几个儿子和少数部下来到了铁岭东南的黑扯木,在那里伐木建造房屋,打算自立门户。

看来那日沈阳城所见所猜,全都被我料中了。舒尔哈齐出走,是早有先兆的必然。

哈赤虽对此积怨已深,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兄弟分爨,赶尽杀绝未免太不道义,再加上黑扯木直接受到明朝的军事保护,向东便是乌拉境内,哈赤也不敢轻举妄动。

据说李成梁之前还曾上奏朝廷,册封舒尔哈齐为建州右卫领,结果,这篇奏疏还没有送到北京城,他的罢官书便到了山海关。

如今李成梁下了台,整个局势重新洗牌。新任总兵熊廷弼根本不买舒尔哈齐的账,于是,舒尔哈齐在在黑扯木强撑数月,在明朝和乌拉都碰了一鼻子的灰。

万历三十七年,三月。

哈赤见劝说其弟归从无用,一气之下,下令诛杀还在赫图阿拉中的舒尔哈齐长子阿尔通阿,和第三子扎萨克图,连其部将武尔坤也被处死。当时我也在朝堂之上,正帮希福巴克什做实录,整个大殿气氛肃然,一片死寂。

哈赤怒火中烧,先后下了诛杀令,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即便如此,哈赤也未能解气,怒火中烧道“阿敏,你阿玛逼我至此,好甚好你说,你们一家人该当何罪”

阿敏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咬牙道“臣愿以死谢罪”

“正好杀了你大哥和三弟,我也不惜再多杀一个侄儿了既然你甘愿领死,好传令下去”

我早就被这局面吓得连笔杆子都握不住了。阿敏虽然是舒尔哈齐的儿子,但一直追随哈赤征战四方,立下了不少战功,也算是建州的猛将一枚。哈赤竟然气急败坏到说杀便要杀,可见他心中恨意之深。

众人相视一眼,不劝不成了,再这样下去哈赤会来个赶尽杀绝,于是纷纷劝阻道“汗王,阿敏将军不能杀啊”

五大臣纷纷下跪请命。哈赤的孩子中,居然是皇太极最先站出来为阿敏求情“叔父之罪,不因牵连其子嗣,况阿敏颇有功绩,若盛怒之下赐死阿敏,父王日后定当追悔莫及。所以儿臣斗胆,请父王三思。”

代善、莽古尔泰和阿巴泰三人紧随其后,皆附和道“请父王息怒,以免错杀爱将。”

阿敏僵直着背,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深邃难读。

我悉数打量着殿中在场之人,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唯有褚英不跪

他眸光平和,没有一丝心急,反倒是负手旁观,仿佛事不关己,又或是胸有成竹。我惊骇地盯着他,他装作没有现我的目光,依旧是遗世而独立的作态。

褚英他这是在做什么

局面胶着,众人有一番劝阻,终于,哈赤情绪也有了几分缓和。撒完了怒火,也是该收场的时候了。想必他在心中也有所掂量,最后下决断道“今日暂且免你一死,没收一半牛录,若日后做出与你阿玛同流之事,我定不会心慈手软”

哈赤叱罢,便拂袖离去。

大家悬着的心皆是重重地一落,殿内一阵吁叹声。

阿敏仍旧跪在殿中,我瞧见皇太极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拉起,还在他耳边低语了些什么。阿敏没有回答,脸色也没有好转半分。最后皇太极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敏朝他做了一揖。

哈赤走了人,群臣们成群,交头接耳地纷纷离开汗宫大殿,神情各异。我也开始收整笔墨,打算收拾铺盖撤退。做一次朝会的实录,我总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肉搏,本就紧张的要死,半路再出个什么变故,当真是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我暗自感叹,合着这文馆也不好当,心理素质不好的真干不了这活儿。

纵使舒尔哈齐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可喜事总归还是喜事,一下子便将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明万历三十七年己酉三月十三日子时,皇太极的侧妃乌拉那拉氏诞下一子。取名为爱新觉罗豪格。

我的心情,犹如嘴中塞了一把碎冰,无力吭声,寒彻身心。

他当父亲了,这是迟早的事情我的觉悟在提醒我,应该高兴,应该笑。要为他高兴,为他笑。可面部神经木钝的连一丝笑容也扯不出。

生活在有这样规矩的古代,让我顿生一种无力感。想到他是皇太极,心里潜藏已久的那种卑微感又油然而生。

四月。豪格满月,皇太极特地大办酒席,在八爷府宴请宾客。

宴会当日,武纳格硬是要拉我去赴宴。其实我赴宴与否,本就是无伤大雅之事,可偏偏请帖送到了文馆巴克什的手上,硕色、希福、武纳格等巴克什皆在邀请之列。

皇太极绝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甚至在我面前,他也鲜少提及豪格的事情,就连要办满月酒的事情,也还是姬兰告诉我的。

我换上一身正儿八经的旗装,让姬兰给我梳了个简单却不是端庄的把子头。我瞧了瞧自个儿这一身行头,很好,朴素却不失礼数,华贵却不喧宾夺主,这就是城中的处世之道。

我正踟蹰在八爷府门口,前来送礼赴宴的宾客络绎不绝,宗亲贵族,高官将领,皆身着华服,哪怕只是在内城里喝一个小小的满月酒,也一点都不敢怠慢。

王子毕竟是王子,在建州,也是人人想要高攀的身份。

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打道回府。谁知好巧不巧,一转身瞧见一位熟人。

这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建州的二贝勒,古英巴图鲁代善。

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只好匆匆一福身道“二贝勒吉祥。”

许久未又交集,只是偶尔在朝会是见到。今日这么一见着,倒让我想起初见到他的模样来。正逢出征,他虽身着战甲,但第一眼便给人谦和君子的感觉。相比起他哥哥的刚直,他要显得阴郁不少。

“丫头,长进不少,倒是学会请安了。”

这一声“丫头”

让我窘迫不已。不知为何,自从知晓了他与大妃之间的事情,我对代善便有一种很奇怪的疏离感,总觉得他城府实在深不可测,还是避开为妙。

“谢二贝勒夸奖。”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我回避性地盯着自己的脚背。

“瞧你这模样,既然都到了,何必打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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