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本影瞧见了那不寻常的仪仗。孩子的直觉告诉他,他已经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可他对死亡的含义并不清楚,懵懵懂懂地望着,好半天才问道:“阿娘,父亲不回来了吗?”
“是的,”
朱莹也长久地望着那两道长长的队伍,平静又尽职尽责地回答他,“先帝驾崩了。”
杨本影咬着唇想了一会儿。
他犹豫道:“阿娘,什么是驾崩呀?”
朱莹垂眼看他。杨本影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朱莹已微微地泛起点笑来。
她有些残忍地告诉他:“驾崩,就是殁了,死了,死了的人会一直躺在那里,再也不会起身,他们会被封入墓穴之中,和子孙后代天人两隔,永远都不能活着见面。这就是驾崩了。”
杨本影被这话里的意思骇住了。
他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阿娘,那我……朕亲生的阿娘,也是殁了吗?从今后再也见不到了吗?”
朱莹抱着他的手臂僵住了。
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时间,终于告诉他:“是的。”
她又问:“圣上,这话你是听什么人说的呢?”
杨本影指向奶娘,又指向几个随侍的宫女内侍,回答道:“是她,还有他们告诉我的。”
朱莹抱着他,目送两队送行的人马走远,直到再也望不见半分影子,才轻轻将他放在地上,说道:“去玩吧。”
杨本影在宫人的陪侍下去了。
她的笑意彻底消失,目光冷得吓人,静静地望着那些宫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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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已故,帝登基,沉寂许久的大臣再度上书,弹劾与王咏有关的人。
他们拉取了现存所有文人世家的支持,逼迫朱莹,朱莹也毫不示弱,接连处置了二十余个大臣。
这场冲突的结局,谁也没能得到预想中的胜利。
五十多个文臣或下狱或被贬谪,两个世家被清算,元气大伤。
朱莹将梁吉免职,贬为庶民,钱成璧从侯爵降为伯爵,曾经王咏一脉的官员,也大多被贬为庶人,逐出京去,成派就此全面倒台。
六月,有大臣上书,弹劾东厂提督江月勾结朝臣,不遵法度。
江月是由王咏一手提拔起来的,胆子很小,素常不敢和外臣就私事说半句话,如今被弹劾,不过是大臣借着他的名义,弹劾王咏罢了。
指桑骂槐而已。
朱莹以全无证据为由,将那人下狱,江月却因成派官员下场凄凉的结局,忧心忡忡,没几日便酿成一病。
京中流言四起,他听了,更加害怕,拒服汤药,煎熬到八月末的时候,便撒手人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