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和沈逸矜他们几人说了戏,是场女儿告别父母,出嫁前的戏。
沈逸矜听完,便按他说得做。
戴着沉甸甸的凤冠,沈逸矜举手投足间端庄又稳重,媒婆扶着她,双膝跪上蒲团,拜别父母。
那双膝一着地,说不上来得眼眶一热,滚烫豆大的泪珠便不受控地滚了下来。
沈逸矜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受自己这一拜,也永远不可能见到自己真正的婚礼。
那眼泪就像夏天说来就来的暴雨一样,哗啦啦得不要钱地往下掉。
后来演了什么,沈逸矜全然没记住,脸上挂着大滴大滴的泪,像个木偶似的,好在有三位名角在,顺利地演完了全场。
没想到就这样,沈逸矜还得到了导演的称赞,说这一场哭嫁,他都没指望真得拍到哭戏,沈逸矜真情实感,情绪到位,中间他都没有喊停,一次过了。
张熙也给沈逸矜拍了很多照片,说他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仙女落泪。
张熙回放相机,说:“我原以为你笑起来好看,没想到你哭起来更好看,可是谁会舍得你哭呢?”
沈逸矜被他逗笑,仰起头朝门外刺眼的阳光看去,使劲眨了眨眼睛,好一会才收了情绪。
闻哲语站在旁边,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眼镜背后也悄然一片湿意。
*
后来,化妆师给沈逸矜补了妆,他们出门去拍外景。
影楼后门就是河道,简易码头上停靠了几只鲜花装饰的花船,沈逸矜和其他演员,还有工作人员一一上船。
闻哲语则走旱路,沿着河岸混进游客里,一路追随花船而去。
船上,沈逸矜悄悄问张熙:“如果男一号一直找不到怎么办?”
张熙抬头看去头顶的大太阳,找了把油纸伞撑在沈逸矜头上,说:“不会的,你要相信我们王总。而且郎们的戏都在傍晚,白天主要都是拍你们娘的戏,王总不可能一天都找不到一个配得上你的郎。”
沈逸矜被他贫多了,也接得上他的笑话了:“那敢情好啊,如果真合适,我今晚就把人打包带走。”
张熙大笑:“那好说,找导演直接加场戏。”
随即捏起喉咙,学小太监朝身后花船上的导演喊了一嗓子:“送、入、洞、房——”
引起后面一片笑声,河面上盈盈波光的波澜也起伏得更热烈了。
白天的拍摄很分散,又因为人多,个人戏,群像戏,戏戏几乎都有沈逸矜。
沈逸矜虽然第一次在镜头下做演员,但她似乎有天赋,领悟能力特别强,情绪又饱满,导演几次怀疑她是专业出身。
沈逸矜扯扯唇角,心想这应该归功于她做了两个多月的替身太太吧。
在那两个多月里,她每天都在入戏出戏,每天都在提醒自己怎么表现,怎么收敛心绪,可比专业的还用心。
近黄昏的时候,沈逸矜她们几个娘又补了妆,上了花船,去往一个古宅。
西晒的太阳依然很大,张熙一边给沈逸矜撑着伞,一边找来一把美人扇,给她扇风,问她:“下个拍摄地就是重头戏了,是你成亲的地方,你期不期待你的郎啊?”
沈逸矜摇着扇子,拿捏戏中娘的娇气,说:“那我可太期待了。”
张熙热,将自己的衣袖撸上肩膀,笑着说:“那你还是信任一下我们的王总吧,她眼光一向不错,一定给你找个大帅哥来。”
沈逸矜接过美人扇,边摇扇边缓缓吟道:“那好啊,其实我要求也不高,只要风流倜傥,家产万贯,会疼人,会宠人,心为我所想,人为我所用。”
张熙笑得身子狂抖:“必须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也把他驯服成这样的。”
船进入景区,河两岸垂柳飘荡,暮色变得柔和,快到古宅时,有工作人员提醒,前方需要拍摄了。
沈逸矜只手遮过船的顶篷朝外瞧了眼,游客和观众人叠人,几乎都举着手机朝花船看过来,在拍照。
人群里,沈逸矜看见了施一诺,怀里抱着钱多多,在和身边的男人说着话,那男人搂着她的胳膊,应该是她丈夫,个子很高,相貌也极好。
好像在哪见过。
沈逸矜蹙了下眉,一时想不起来。
闻哲语离着施一诺不远,看到沈逸矜,招了招手,做了个接打电话的手势,脸上有些着急。
沈逸矜看他有话想说,可她的手机在他那里,两人距离又远,什么都交流不了。
沈逸矜朝他回了一个忍耐的笑,下一秒,头上被媒婆盖上了红盖头。
媒婆说:“郎们都在岸边等着了,小娘子该矜持些了。”
沈逸矜笑,闷着头问:“你看到几位郎?”
媒婆将黄铜大烟管搁着鞋帮子敲了敲,朝船外面张望了下,回道:“六位,头一个长得风流倜傥。”
沈逸矜听见这个词,忍不住笑出了声。
花船靠上码头,媒婆先站到船头,唱了一段戏文,四周人叫好,有铜钱撒下,接着耳边传来唢呐和吹锣打鼓的声音,媒婆往沈逸矜手里塞了一团红绸带。
沈逸矜拽了拽那红绸带,感觉另一头被人抓住了。
看来是她的“郎”
迎亲来了。
媒婆扶着她,下船,上岸,一步一步登上台阶,一路用他们的方言吆喝叫嚷,意思是:娘来了娘来了,想沾喜气讨吉利的都快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