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病。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红姐用剪刀剪掉多余的缝线,嘴里还叼着烟,语气不以为意,“有时候腿一蹬眼睛一闭倒松快了,病了又没死才是活受罪。”
“啊,也不能这样说吧……”
郑海川心里总觉得这话不对,但又琢磨不出哪不对,只挠了挠头,按着自己的想法道,“活着总是有盼头的嘛。每天看看天,看看地,吃点好吃的,到处走一走,总比啥都没有好啊。”
“啧,傻人有傻福。”
红姐懒得和郑海川这种单细胞生物多说,挥手赶人,“没病就赶紧回家该吃吃该喝喝,把你家小崽子领走。”
郑嘉禾一如既往待在楼梯间里面涂涂画画,看书描字,闻言连忙将自己的小书本收拾进背包里。而与此同时,住在5楼的环卫工张大姐正拎着一个黑色大口袋从外间走进老楼铁门。
“哟,咋都挤在这儿?”
张大姐快六十的人了,两鬓花白,精气神倒还挺好,招呼大川,“下班回家啦,今儿又准备做啥子菜?”
“随便炒个回锅肉。”
郑海川晃了晃手里装肉的袋子,牵着从楼梯间钻出来的郑嘉禾和张大姐一起往楼上走,还回头给红姐打了声招呼,“红姐,今天也谢谢啦!我们先上去了。”
“赶紧滚。”
红姐手里还做着活,头都没抬一眼,语气仿佛在赶苍蝇。
张大姐在一旁旁观,从始至终都没有吭声,直到走到二层楼,才拽了拽郑海川的衣摆,撇着嘴悄声告诫郑海川道,“你少让你家禾苗跟她接触!”
按理说,大家都是一栋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这么多年住在这里都应该熟识成朋友了。但张大姐好似很看不惯红姐,平日里两个人也不怎么打招呼。
“啊?”
郑海川反应了一下才理解到张大姐说的‘她’是谁,不明所以:“为啥?红姐挺好的呀。”
“嗐!”
张大姐跺跺脚,干脆多跨了两级台阶,凑到郑海川耳边悄声道,“她以前跟好多男的不清不楚的咧!身上啊,早就染了那个啥病!”
见郑海川一脸茫然听不懂的样子,张大姐急地跺了跺脚,朝身下某个部位比了个手势:“哎呀,就那种病!”
“要不是看到是老乡,我才不得和你说这些!”
她语重心长地劝郑海川:“你啊,也不要啥人都以为是好的。她现在是老了没市场嘛,但以前玩得那可叫一个花!天天带回屋的男人都不重样!""
张大姐一脸瞧不上的表情,朝楼下瞥了一眼,又道,“我刚听你说啥子小禾苗生病了,这才想起给你提个醒。她虽然说去医院治好了,但鬼晓得有没得传染性!小娃娃抵抗力弱,你莫大意了!”
郑海川虽然没经历过那方面的事,但这城中村里鱼龙混杂的,他有时候回来晚了也能在黑灯瞎火的巷子边见到零星穿着清凉的年轻小妹。而在全是男人的工地上,众人休息的插科打诨间,也会聊起这档子事。
郑海川知道有的地方不仅能洗头洗脚,也能花钱给人解决生理问题,也听说过那些地方乱的很,容易中招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病。
以前还有工友撺掇着他一起去试试,但郑海川听了就吓得连连摇头,下班就溜了。
他爹说了,他们家虽然穷,但骨子不能歪。男人那就得讨媳妇负起责任来的,没讨到媳妇儿,也不能随便欺负其他女娃!
但郑海川没想到,红姐竟然,也染过那种病?
他表情十分震惊,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小禾苗见自家叔叔一直没往楼上走,才拽了拽他的胳膊。
“那啥,张大姐,谢谢你啊。”
郑海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硬着头皮道了声谢,又替红姐解释了一声,“我家小禾苗之前是摔着了,跟红姐没关系的。”
“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张大姐见目的达到了,也就挥别郑海川往楼上走。临走还扭头补了一句:“都是邻居,我也不想当坏人哦!你自己知道就好,别乱传。”
“哦哦,您放心!”
郑海川连忙保证。
目送张大姐上了四楼,叔侄俩也走到三楼自家门口。此时郑嘉禾才一脸懵懂地问出声,“幺爸,红姨怎么啦?也生病了吗?”
“呃,”
郑海川也不知道红姐的身体以前有过什么问题,他只是摸了摸小侄儿的头,“小禾苗,红姨对你好吗?”
“嗯嗯,可好了!”
郑嘉禾虽然年纪小,但心里知事。他很小时候就见过各种人对自己的态度,虽然红姨看起来凶巴巴的,但从来没有真的凶过他,还总给他好吃的。
“好就对了。”
郑海川也没带过小孩子,只能尽量把自己认为正确的道理掰碎了教小侄儿:“我们不能够随便打听别人的隐私。唔,隐私你可以当做是别人没有展示给我们看的东西,红姨的身体情况也是。她没说,我们就不要问,知道不?”
“哦……”
郑嘉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如果她说了呢?”
“啊?”
郑海川看向小侄儿,以为他胡诌的,“她给你说啥啦?”
“嗯……”
郑嘉禾拽了拽书包带子——那也是红姨给他缝好的——然后回忆着红姨说过的话给自家幺爸复述,“红姨说过……她这辈子不能有宝宝了。她说我叫她一声姨姨,也是什么圆的,她就把我当宝宝照顾。”
“幺爸,为什么红姨不能有宝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