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生于一个偏远的大山,在一个深秋的夜晚出生。
她的身世没什么离奇的,唯一有点不太一样的,是她的娘。
她的娘亲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妾,因为老爷不喜,主母善妒,她就被卖给了人伢子。几经颠倒,在主母恶意的捉弄下,被卖进了大山,成了两个贫穷兄弟的媳妇。
没人知道一个生于封建时代,甚至识字读女戒的传统女人在一女共侍二夫的情况下,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就是活下来了,两年后还生了一个阿奴。
阿奴是长女,因为是女孩,还是农村里最不讨人喜欢的三白眼,被两个父亲厌弃。
民间说,三白眼的人是个天生的白眼狼,阿奴觉得这是对的。她天生反骨,不服输,不放弃,谁给她一巴掌,她一定咬下那个人一块肉。
她的第一次反抗,在七岁那年,村里的老妇人摁住她的小身体,逼着要给她裹脚。
民国已经禁止了裹脚的风俗,可在这个偏僻没人管的角落,这个风俗也就延续下去。
她咬伤了那几个老妇人,打碎了房间里所有能打碎的东西,拿着剪刀狠狠捅向了那几个面目丑陋的老妇人。
那时候,她的大力气就隐隐显现出来。
第二天,阿奴顶着巴掌印,在炎炎的夏日跪在院里,房里是冷漠厌弃的两个父亲和看着她流泪的母亲。
那一天,她看着鸟儿飞离这片大山,心里也在对自己说:飞吧,飞出去。
她飞出去那天,是在十三岁的时候,那时候女孩子就该定亲了,不过她的人家不太好,是个鳏夫。
听了这个消息,阿奴很平静,在夜晚偷了家里所有的钱,义无反顾地飞出了这座大山。
期间几经波折,跌跌撞撞到了北平,因为看着瘦弱,还是个女娃,没人要她做工,阿奴就在街上立了个牌子。
上书:一月工钱二十文,包吃包住。
小女娃个儿还没人腿高,哪里有人要,偏偏高一鹤就是买了。
“你命中注定不凡。”
这是先生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从此,阿奴就在先生身边安定下来,做饭,劈柴,家务,赶马被教的样样精通。
还有识字和习武。
这样的阿奴,就像一匹孤狼,凶猛地撕咬敌人,烈性又狂暴,身体的能量无穷无尽,她需要时间去驯服自己。
她不需要别人的驯服,她自己来驯服自己,让自己变成一个捅向别人的刀,一把枪。
高一鹤给了她这个机会。
“我等你长大。”
青年用那双通透清淡的眼睛看着她,“等你长大,就自己出去闯天下。”
阿奴磕头,给他行了个大礼。
这一待,就是四年。
“高星,不要觉得他们不幸。”
阿奴眼神还是平静,她的冷漠从七岁到现在,从来没变过,“每一个人都不幸,在你还活在别人的庇佑之下时,就好好做自己。”
“等到足够强大,你再去庇佑别人,改变他们的不幸。”
高星怔怔地看着她。
就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看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
阿奴又开始搅拌锅里的白粥,白粥上飘飘袅袅的白雾遮住了她的眉眼,掩住了眼底从不服输的野心。
冷风吹过她的额前的,掠过她漆黑幽深的眼。
在惨嚎里,在哭声里,少女静静站立,用那双冰冷的三白眼看过一个又一个离人悲剧,她没有表达什么,但内心反抗的火焰越升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