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幽深的幻梦,游离的意识浮出寂静的黑海。
年轻的冒险者从昏迷中复苏,昏暗的夜灯恍惚了那双久匿与梦寐的惺忪眼眸,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指尖触及眉骨的一瞬,惊厥的剧痛唤回了理智,遥远的记忆如电流般伴着痛楚流过脑弧,梦醒前的一切风一样拂过他眼前不知是疲倦还是痛楚震响的黑暗。
楚楠试着抽动了一下面皮,只感觉眼睛周围一圈的脸部泛着麻麻得胀痛,以至于看东西和呼吸都会被稍稍牵扯,眼球转动,眨眨眼,他稍微松了口气。
还行,没瞎。
“醒啦?”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视线挪动,那张带着戏谑、疲惫的脸上挂着如他第一次相见时的恶劣微笑,铂金色的齐肩在昏暗的夜灯下晶莹如月夜的水泊,女神官微笑着扬扬下巴:“别着急做你那些小动作,你的脸被打碎了,才涂上药水没多久,骨头还没长好。”
脸被打碎了?
楚楠呆了一下,他的思绪慢慢活络起来,昏迷为他带来的迷惘还未从这静置的大脑中消散,他抬起手,静静放在眼前——确实感到视线有稍稍的阻隔,轻轻拂过面庞,他这才大概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个样子。
从眉骨,到鼻子,再到嘴唇,这些他平日里最活络的表情组成部分都极不正常地肿起,基本是这一块那一块如山丘般隆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还摸到了几个开放性的创口,只是麻麻得不怎么痛。
“修女们给你整了骨。”
塞莉希手指画了个圈,简单地点上眼睛鼻子嘴巴,又在那张空气脸上比了个x。
“那些异形杂种把你的脸打碎了,别担心,灰城现在已经开始追捕那些异形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敢一路跑到灰城来。”
女神官的话语中漏出仇恨与厌恶,但她仍然保持着微笑,眨眨眼,低头看着楚楠。
“别担心,那个工头大叔还活着,你救了他,他就躺在那边的床上。”
塞莉希伸手指了指。
楚楠动了动脖子,这床位的四周拉着长长的白帘,迷乱中启动【索敌】,只能看着在小地图标识的空间里静静带着几个蓝点。
“我们知道生了什么,别担心,你不会有事儿的。”
塞莉希捏捏他的手,一个小小的微笑。
楚楠舔了舔自己的上颌和牙齿,还行,说话的气管没有受损,扭扭下巴,口鼻中泛起咸腥的血气,他不敢太大力呼吸,只能哼哼出两声浅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活动活动下巴,滚动喉头咽下痰液,他涩顿的喉咙出吱呀的沙声。
“我被人救了。”
楚楠轻声说。
“嗯?”
塞莉希眨眨眼。
“我被人救了。”
楚楠说,他抬起手比划了一下:“一个尖耳朵的人,还是精灵吧,我被她救了。”
“一个精灵救了你?”
塞莉希愣了一下,她蹙起眉头,掀开旁边的白帘检查了一下四周,离开椅子靠近楚楠的病榻边,她身上清爽的浆果香味钻进楚楠肿起的鼻腔,稍稍缓解了那股弥漫在他脑袋里的腥咸气味。
“离得太近了。”
楚楠小声说。
“昏了这么久,还是这么楚楠!”
塞莉希在空气中扇扇手,虚空给了他两巴掌,叹了口气,忍不住苦笑起来:“不愧是你啊,楚楠先生。”
楚楠翻了个白眼,看着塞莉希那张几乎贴在自己枕头边的脸。
“你说你去洗澡,我就决定自己先回教会的难民营睡觉了,在路上经过工地,我注意到入口处的登记处兼保安亭的那个小屋,里面本来基本永远都在的工头大叔不见了,我就凑近了看了看,接着我觉那里有点不对。”
呼出口中的血腥气,楚楠侧过脸,朝向枕头的另一边,不适得浅咳两声:“抱歉。”
塞莉希取出手帕替他擦了擦鼻子和嘴巴。
“……你突然这么稳重,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楚楠看着那双翡翠色的眼睛。
“……”
塞莉希做了个鬼脸:“我好歹也是圣殿进修过的。”
“结果却没学治愈?”
楚楠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