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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反骨(第1页)

楚赦之略略出神,半晌才道:“古书有云,东海大鱼,鲸鲵之属,大则如山,其次如屋。骸丧成岛屿之墟,目落为明月之珠。所谓一鲸落而万物生,楚某生长于内陆,不曾见过这种名为鲸的大鱼,但洛书赟其人,确实像极了那条陨落的鲸。”

笼罩在众人之上的庞然大物一朝倒下,曾经被压迫的,以及蛰伏于暗处的各个势力便一拥而上,试图抢在新一届内卫队伍完善前尽可能地壮大自己的力量——不,不对,这种或明或暗的蚕食行动,早在洛书赟初显颓势时就开始了。他在时,人人都痛恨他领导下的仿佛无孔不入的内卫,他不在时,人人都对他留下的残骸垂涎欲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巧娘的身份对楚赦之来说已经不言自明,无需多言,他已经在脑海中大略拼凑出今晚在客满宅生的事情,即便知道小九身边保护的人不会少,却也忍不住为他心焦:“他答应过我,我不在时绝不会轻易涉险,他一向不会食言。周家那对父子对小。。。。。。净月的纠缠,真的是临时起意么?”

对于这件事的原委,解铤和巧娘各知一半,二人对视一眼,解铤率先开口,把六殿下和周世乡因为一个乞丐对上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周员外就是从那时起表现得十分欣赏净月师傅,还给了他一支哨子,邀请他参加客满宅的寿宴。”

巧娘也是现在才知道周世乡和净月的交锋:“怪不得他会出现在那里。我想起来了,那时我偶然听到客满宅的伙计提了一嘴,说一个和尚站在门口好一会儿都不动地方,门房上前驱赶,不想竟是个不能惹的。”

楚赦之愧疚道:“是我的错,我们事先约好,如果寿宴开始前我还没有回去,他就回寺里等我,我却失约了。”

解铤没有深思,巧娘却从楚赦之的语气中品出来了一些细微的不同。她动作幅度很小地瞟了楚赦之一眼,不动声色岔开话题:“是巧合,又不是巧合。”

楚赦之不知前因后果:“什么意思?”

“周世乡和净月的相遇是巧合,他爹对净月的看重却是必然,”

巧娘目露讽刺:“他约摸,是想复刻一遍自己和现在那位永州漕运使的师徒之谊。”

楚赦之挑眉:“复刻?”

解铤觉得有点耳熟,若有所思:“现任永州漕运使辛无涯,我似乎有印象,是他上京赶考搭船时被人指控盗窃,污蔑他的人是被同乡学子收买的,咬死了想毁了他,结果阴谋恰巧被船上的一位便衣出行的官员识破救了他,莫非那人就是周员外?”

巧娘点头:“正是,别看周延寿(周员外)官不大,但沾手盐运之人大都交集广泛,他本就擅长交际,又好施恩,人脉广阔。不然他一个从七品的小官致仕,也不会引得婺城的人争相讨好。”

珠江,湘江,灵渠,三江汇口齐聚永州汇入长江,这条漕运线带来的钱财,光是走明路的税务就占据了朝廷每年收入来源的四成,底下的灰色收入更是数不胜数。掌握大头的人物指甲缝里稍微露出一点,足够许多周员外这样的人横行乡里,几代人衣食富足。

有形的银两后人可以继承,可无形的人脉却需要不断维系,而以周世乡的资质和性格,显然根本无法承继父亲在任时的人脉。周员外这一退,不夸张地说,但凡过一年没有补救动作,从前的“友人”

“朋党”

就会把他忘却,就算他对如今的永州漕运使辛无涯有恩,这恩又能被消耗几次?周员外不得不为此愁,因为他很清楚,辛无涯这个恩情绝不能交给周世乡——一旦交到他手上,恐怕不出一个月,“恩”

就会变成“仇”

楚赦之理清了思路:“他是想培养出一个和周家利益深度挂钩的学生,用手上剩下的资源把这个人托到比自己更高的位置,给周家……不,是给他那个肆意妄为的儿子养出一个靠山。这一点婺城的许多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才会把自家还算拿得出手的子侄带来供他挑选。可这些人里没有一个能令周员外满意,直到今日,他遇到了一个方方面面都符合,甚至出他想象的‘无根浮萍’——他倒是很会找人。”

楚赦之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的口吻和九谏越相似,而解铤虽然慢巧娘一步,到现在这个时候也现了楚赦之和六殿下的相似之处——这个江湖人似乎与殿下不是一般的熟稔。好友?挚友?总之不论是什么,殿下对楚赦之的信任必然是高于刚见面没多久的自己的,不能交恶,最好能卖他一个人情。上京那边知道自己见过六殿下后必定问询,若能与楚赦之交好,自己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与其说他找的好,不如说他儿子祸闯得好,”

解铤好像真的只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大街上那么多人,他当街行凶偏偏行到了皇子身上。。。。。。啊!”

他适时打了个冷战,把震惊的情绪表现的更自然:“我。。。。。。”

这是一个有些冒险的试探,但解铤认为值得——巧娘是个聪明人,她之前的种种回避就说明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相差不远的猜测,他的试探只针对楚赦之。他有八成的把握,楚赦之对殿下的身份是知情的,但这八成把握如果不挑明就只能是猜测,而解铤的职责就是落实这一点并上报,以此为基础做下一系列布置,避免殿下的安危因为信息上的疏漏受到威胁。

解铤的演技不差,但经过九谏锻炼的楚赦之在这方面的水平早已更上一层楼。他笑了笑,知道解铤也只是职责所在,看破不说破:“看来我们三人之间又少了一个秘密。”

光明磊落——看着楚赦之的笑容,明白他已经现了自己的小心思,解铤心头升上这四个大字,一面对楚赦之好感倍增,一面唾弃自己的大惊小怪——六殿下本就在宫外长大,有几个江湖上的好朋友很正常。而且这个楚赦之也不只有外面吹出来的虚名,武功高强又为人体贴,比起身为皇帝耳报神的他们,换做是自己也更喜欢和这样的朋友一起走。

巧娘冷眼旁观二人的眉眼官司,对解铤的迟钝十分无语,但她无意戳破,再次转换话题:“我只知道周世乡惹上的那个人和上京某个大官关系密切,解铤,你应该有确切消息吧?”

说到这个,解铤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正常来说,这种情报在周延寿带着儿子到婺城的七天之内就会传入他手,最迟也不过一个月,但由于内卫重组,包括他在内的大部分内卫行事重心根本不在这里,以至于情报到了有一会儿自己却没注意……不容否认的严重失职。

“他打死的人是户部侍郎的侄孙冯霄,去岁考上了秀才,冯侍郎打算把他接到上京读书。在赶往上京的途中,冯霄与周世乡因茶楼一歌女起了口角,两方互殴,杂乱之中不知谁推了一把,令冯霄触柱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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