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在刚才搬出账本的柜格里敲了几下,抠出一块活板,取出四本蓝色的账目:“这里的账本没有备份,因为观主不许,而且和死去的齐师叔也有关系,他们那些不敢见光的钱都在这里。”
“我们龙台观水土丰沃,这里生长的紫菜薹堪称一绝,口感脆甜可以生食,前朝有宫里贵人认为它可以美容养颜,曾是朝廷贡品,在市面上最高能卖到1oo两一斤,但是如果记录在明账上,大半收入便要上缴给白云观,所以观主和齐师叔做了假账,报给白云观的一直是五两银子一斤,实际的账目则在这里。”
“它们本来不放在这里,是齐师叔走之前藏在这里的,那天他鬼鬼祟祟地过来,我只是很平常的过来打扫就把他吓了一跳,被训斥了半天。”
年轻道士显然是对齐凡和龙台观观主积怨已久,滔滔不绝:“他以为我们不知道那个暗格,可真是太小看我们这些人了,谁小时候没在这里藏过吃的啊?不瞒楚大侠您说,这个后厨的一砖一瓦,每一寸地方就没有我不熟悉的,有几个蜘蛛我都说的出来。若能帮到二位,我也不需别的,只求6师兄离开平罗山之前能指点我几招就好。”
6桑稚轻轻点头,楚赦之赞许地看着这个年轻道士:“你叫什么名字?我会记住你的。”
“我叫丁戌燊,能被楚大侠记住是我的荣幸。”
丁戌燊挺了挺胸。
楚赦之手上没闲着:“找到了。”
他从其中一本抽出一张折叠的宣纸,轻轻吸气:“看来,这就是她让齐凡自己撒谎为她制造时间差的证据了。”
一张薄薄的宣纸,写满了齐凡的罪状。
丁戌燊不明所以:“她是谁啊?”
楚赦之从怀里掏出那个带着梅香的信笺,字迹果真可以对上:“谁是这张信笺的主人,谁就是剥皮鬼。”
“你说,那天齐凡训斥过你。”
楚赦之看向丁戌燊:“既然这本账册原本不放在这里,你可知道齐凡那天为什么要把它们拿出来?”
领头的陈姓道士见丁戌燊已经把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也不再隐瞒:“因为有买家吧,最后见到齐凡那天,他让我去摘了六斤菜薹,可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我去报给观主,观主没说他去了哪里,也没说订的人是谁。只说菜薹不能久放,用来招待大会上的客人就好。”
这么明晃晃的一张纸,观主真的没现吗?不,做假账是二人合谋,他一定现了,但齐凡这些年做的事他会一无所知吗?他只是知道,那人既然查到了齐凡,就不可能查不出他,所以他害怕地选择沉默,反正这张纸没有写他的名字,索性故作不知,甚至没有将这张证物毁去,或许他心中还有其他想法,这便更加不得而知。
楚赦之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确实知道这世上永远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中原武林正派中,到底有多少个“齐凡”
、多少个“观主”
、多少个“孤穹”
呢?看似仙风道骨光洁亮丽,私底下却是一团污泥烂沼,不比他年少时唾弃痛恨的朝廷倾轧干净多少,难道他这些年所做的,都只是从一个烂坑跳到另一个烂坑而已吗?
6桑稚轻轻戳了楚赦之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见6桑稚已经翻开了账本中写着字的最后一页,端端正正地记录了一行字——慕锦霞,六斤。
“真假账本的内情,楚某暂时不会公之于众。”
楚赦之已不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小举子,现在将龙台观和白云观的面子踩到谷底,对道法大会上的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幸好看起来慕锦霞对自己把破绽夹在了哪本账册里也不太清楚,楚赦之干脆将这几本账册交给6桑稚:“龙台观观主的隐瞒之责间接导致了昭徽的死亡,你留着,待道法大会结束后,定要为昭徽讨一个公道。”
他又安抚了丁戌燊等人的情绪,对6桑稚道:“我们去找慕锦霞,先控制住她,免得再有人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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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前辈不见了?”
楚赦之心道不妙,忙问那个与他交好的峨眉弟子:“你可知她往哪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