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月微朦,麻纱窗畔点一盏青灯,三两人影隐约在晃动。
血棺已置于大理寺殓房,身穿葱白寿衣的尸骸被侍卫们抬出来,间歇传来阵阵作呕声。
魏平目睹尸体惨状也罕见地皱下眉头,挥挥手屏退众人,关上房门静候吩咐。
“百无禁忌,诸邪退散……”
吉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低声念叨着,“齐幺娘,我们是帮你伸冤的好人,拜托你有怨气先忍一忍。”
“怕了?”
裴砚舟觉得好笑,“你扮鬼倒是信手拈来。”
吉祥自诩胆大包天,但她怕血啊,谁愿意大半夜再被他兜头泼瓢凉水,这里可没有白烛帮她烤干衣服。
“大人不怕?”
她睁开一只眼偷瞥裴砚舟,见他面不改色直呼硬汉,“也是,鬼见你都怕。”
裴砚舟懒得理她,径自走向面目全非的尸骸。
死者脸部被烧成焦炭,皮肉严重萎缩,眼眶凹陷成血窟窿,已然辨不出生前相貌。
仵作老王头戴着手衣褪下死者衣物,谨慎察看每一处伤口。
裴砚舟静待片刻才问:“有何现?”
吉祥悄悄走到他身后,探出半边脑袋看那尸身遍体鳞伤,瘀血凝固后皮肤呈青紫色。
伤口都被清理过,没有留下刺目的血迹,并不会害她头晕眼花。
然而她心底窜起汹涌怒火,猛一下直冲天灵盖。
太残忍了,简直禽兽所为!
齐幺娘是杀人父母还是绝人子嗣,凶手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老王头验过遍布尸身的伤口,逐一禀告。
“回大人,齐氏身上有刀伤十七处,每处宽两寸至四寸,深约半寸。右手除拇指外,其余四指被砍断。致命伤在颈部深约五寸,当场毙命。”
他伸手比划伤口长宽,“由此可见,凶器是一把宽约四寸,长达尺余的利器,与现场遗落的御前侍卫佩刀相符。”
裴砚舟随他手势看遍死者伤口:“刑部的验尸状也是这样记载,不过尚有疏漏之处。”
“你看齐氏身上的刀伤,除了颈部致命伤,其他十余处皮外伤杂乱无章,显然是凶手情绪失控泄愤所致。”
“但对于武状元钟朔来说,他的臂力远胜常人,失控的力道足以一刀致命。假设钟朔折磨死者泄愤,其他伤口也不至于浅至半寸。”
老王头听得连连点头:“没错,凶手是练家子还是普通人,有些细节是无法掩饰的。”
吉祥心领神会,一个人的情绪就像食欲难以控制。
比如白菜烧肉她能吃两碗饭,只放菜叶她就吃不下了。
凶手跟齐氏有仇或者脑子有病,才会将她虐杀,但杀人的手法伪装不了。
“所以当初,大人看过刑部验尸状就认定钟朔不是凶手?”
“这是其一。”
裴砚舟指向尸体颈部致命伤,“死者身高四尺七寸,从她颈部刀口看,几乎是持平刺入。而钟朔身高五尺六寸,他的力方向应该是由上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