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怪了。我和逢觉对视一眼,疑惑地看看她,又嗅嗅碟中的露滴糕——那一盘索然无味的东西竟然有了柔和的花香。我尝试着拈起一团来吃,才一入口,即自然消融,一股清凉之气混合着荷花清香浸透四肢百骸——世上竟有如此美味,但是先前为什么没有吃出来?我细细品味一阵,突然被朱鬼&1dquo;呸”的一声惊醒。原来她吃了一块露滴糕,大为欢喜,又去尝试另一种小糕点,却忙不迭地吐了出来。
&1dquo;怎么了?”逢觉也连吃了两块露滴糕,面上赞叹之色未褪,愕然望着朱鬼。
&1dquo;呸,”朱鬼撅着嘴道,&1dquo;什么怪东西,一点味道也没有。”
她刚才吃的是一种黑色糕点,形状有点象人的耳朵。我拈起一块闻了闻,果然无味,再咬了一小口尝尝,确实没有什么滋味。装这种糕点的小碟子里同样有张小卡片,捡起来看,上面写道:&1dquo;耳糕,味浓烈芬芳,食之如嚼烤肉。”才一看完这张卡片,鼻间果然闻到一阵极其强烈的香气,类似烤羊肉串的味道,却又还要浓烈得多。我又咬了一口手中的&1dquo;耳糕”,这种食品一扫先前的寡淡无味,代之以浓郁的肉香,中间搀杂着柴火烤制的香味,嚼起来颇有劲道,真个是回味无穷。
我忍不住又赞叹了一声!
逢觉和朱鬼呆呆地看着我。逢觉望了望我,又望望我手上的耳糕,默默思考一阵,忽然恍然大悟似地叫了一声:&1dquo;我知道了!”
我们愕然看着他,不知他知道什么了!
&1dquo;我知道这些东西要怎样吃法,”他得意地一笑,拈一张鲜美牌,在我们面前一一晃过,&1dquo;这里的东西,一定要先看了这些卡片上所写的味道,才能吃出滋味来,否则就什么味道也没有!”
他这样一说,我也猛然醒悟:果然如此!这些食物,贸然一吃,都是索然寡味;看过鲜美牌再吃,却美味无比!
既然知道,我们便一张张取了鲜美牌来看,看过之后,便将碟中食物争抢一空,突突虽然不吃,却也看得津津有味。
吃过之后,我们才现茶馆内其他食客都望着我们。那些食客与这个世界一样,没有色彩,衣服是黑白或灰色,头漆黑,面色雪白,连嘴唇也是灰色,看起来象漫画里的人物。我们与他们对望着。双方望了许久,朱鬼第一个不耐烦,大声道:&1dquo;你们看我们做什么?”
那些人似乎吃了一惊,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孩子道:&1dquo;你们很奇怪啊——你们怎么没有颜色?”
他这话让我们觉得好笑——他自己通身灰不溜秋,却居然笑我们没有颜色?我和逢觉倒还罢了,朱鬼通身的荧荧碧绿,突突被龙血染得红艳非常,这样鲜明的色彩,难道他们都看不见?
但是除了朱鬼,我们都没有说话——这个世界的怪异,逢觉和突突是深知,我也已经见识,自然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其道理。只有朱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扑扇着翅膀,飞到那孩子身边:&1dquo;你自己没有颜色!”那孩子显然也不是好欺负的主,两人便展开一场口水大战。
我们不理会这两个小家伙,搬了椅子和一伙客人坐到一起,准备虚心请教。尚未开口,其中一名老者便摸着雪白的胡子道:&1dquo;你们是不是将色牌弄丢了?”
色牌?这又是什么东西?我们面面相觑,逢觉道:&1dquo;什么是色牌?”
老人看着我们:&1dquo;你们莫非是从外地来的?”
我们连连点头。老人点点头:&1dquo;原来如此,”他从腰间摘下一个牌子,给我们看,&1dquo;这就是色牌。”
那牌子大约手掌大小,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绸缎般的质感,却又如同纸一样坚挺,通身白色,混在他白色的衣服上,几乎看不出来。牌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凑近一看,内容如下:&1dquo;眼睛:深褐;肤色:浅蓝;头:金红;嘴唇:淡黄;上衣:紫色&he11ip;&he11ip;。”诸如此类详细地描述他身体每一个部件和每一道服饰的色彩。我心里暗暗好笑,又觉得这些人有些可怜:自己没有颜色,只好在纸上写明色彩来安慰自己。
色彩清单颇长,我没有耐心看完,抬起头来,正要礼貌地客气几句,却不由一呆。
只这一瞬间,那名老者已经焕然变色,原本黑白二色的人,突然变得七彩缤纷,一头金红的长,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皮肤却是淡蓝色,衬托得眼睛异常醒目,淡黄的嘴唇如同一抹阳光在蓝色的面孔上漂浮&he11ip;&he11ip;这么多颜色突然涌入眼中,我不由眨了眨眼睛,再一看,这才现,他的下半身依旧是雪白的衣鞋。
有了先前鲜美牌的经验,我只略微一想,便立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想来这里的颜色和味道一样,都是必须先读了牌上提示才会显示出来,这老人的色牌我未读完,故而他的下半身也就未显示出颜色来。这样一想,我耐着性子继续读完色牌,再抬头,果然见老人的裤子和鞋子也都变了颜色。
这样奇特的色彩显示方式,我觉得十分有。突突和逢觉也已经读完色牌,看他们的表情,也是想通了其中道理,我们三人不由相视一笑。
现了原因,再看茶馆中人,果然他们各自身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牌子,逐一看去,除了色牌,竟然还有表情牌、心情牌、脾气牌等等,种类繁杂。未看牌子之前,那些人的面上几乎没有表情,一副呆板的面孔,但是看到表情牌上显示的&1dquo;笑”或&1dquo;怒”等字样后,再看他们的面孔,俱都气象万千,丰富多姿了。有位年轻女孩,大约十五六岁左右,每隔几分钟便用一支将各种牌上的内容重写一遍,于是她整个身体和衣服的颜色便如霓虹灯一般千变万化,而面上的表情也时而温柔,时而野蛮,性格更是大起大落。整个茶馆有了这些多变的牌子,好象一幕幕正在上演的戏剧,什么意料不到的颜色都有,什么希奇古怪的事情都会生。一时之间,这个呆板的黑白世界,变得如此生动有。我们只觉得眼睛不够用,四处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