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人。
就说哪里有那么多事!参将为自己之前升起的那一丝不安感到好笑,正要合上门去下一间,眼神突然瞟到了什么,马上回过头定定地盯着,后背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可以看到一个绣墩顽皮的滚在地上,被屏风拦住了去路——这正是张岳一伙人扭打时不慎碰倒的,可参将哪里知道这段枝节?他想,这一天,这些房间都是他包下的,昨天关门时他还特地查看过,这凳子当时还立得好好的,他特意吩咐不许人出入,自己今天又没有进来过,这凳子一定是另外有人不小心撞倒的——也许那个人正好偷听了他的话——那个人可能还没走远,就藏在这里!
参将环视房间,这格局几乎一览无余,除了一个地方&he11ip;&he11ip;
参将向屏风后面走过去,右手按在了刀柄上,缓缓往外拔,刀身迸射出森冷的光芒&he11ip;&he11ip;
一步、两步&he11ip;&he11ip;他骤然拔刀,猛地向屏风劈去——
屏风轰然倒地,裂作两半委顿在地上,后面竟空空如也!
现在再没有什么可以遮挡视线的地方了,参将脸色阴沉地走出屋子:&1dquo;小二——,喊你们管事的来,我不是吩咐过不许他人出入这里吗&he11ip;&he11ip;”
苏幕自然不知道之后那管事是怎么交代的张岳一伙人,参将又是怎么为难他们。早在听到三日后蛮族将洗劫此城的消息时,她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好运地没有遇见其他人,顺利地走了。
这会儿她已经出了城,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出来得早,一番惊心之后现下才是正午——也许实际上这些事,遇到张岳,听到参将与情人密会说出蛮族消息等等都在很短暂的时间里生,但苏幕心里却觉得仿佛过去了半辈子。
红日凌空,万里无云,身边行人如织。
耳畔萧萧马鸣,一队大型车队正在缓缓出城,仆役护院随侍马车,车上垂着的灯笼上隐隐可见一个&1dquo;苏”字。这是世家。
左右的平民则多挽着手,扎着头巾,挎着包袱。虽也不乏面色焦急的,但阳光已把所有人的脸都映成了金色,此时看去,各个是清一色的暖色调,看起来一片祥和。
苏幕突然想到,血色也是暖色调。
要不要把蛮族入侵的消息告诉他们呢?
如果按照苏幕之前所受教育,这个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当然要告诉,而且不但要让所有人知道以减小损失,还要采取措施抓住之前那个参将,甚至进一步查出官员将领们有哪些与外族勾结,最好是制定一个严谨的计划杜绝此事再度生,这才是一个士人应该做的。
但先要让所有人知道就行不通,这必须通过官府,谁知道当初押送苏幕的那一批人现在在不在里面?万一恰好碰到,苏幕不就是自投罗网?其次,即使苏幕的身份没有被拆穿,她一个七岁小儿上门说有蛮族的消息,别人即使觉得好笑逗她几句,她接着说这是酒楼里胡乱听来的?哦,只知道有个参将参与了,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名字,但是他有个情人?怎么听怎么荒谬!
当然,她可以拜托某个年长的人去说,只要官府相信,参将的身份派人去酒楼一问即知,到时审问之下自然一切大白于天下。
只要这三日的期限准确,只要官府效力足够,只要那参将权势没那么大可以因为一点怀疑而被拿下,只要她找的人有足够的威望信誉使得官府相信,只要她的说辞能说服这个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的人&he11ip;&he11ip;
条件之苛刻先不说,最关键的是,她还是士人吗?小民是没有义务这么做的,按上流社会的观念,小民轻贱,连管好自己的能力都欠缺,所以需要牧民官像管理羊群一样带领民众。他们当然希望小民们为他们着想,可是先不说配不配,小民蠢笨愚拙,真的足以为他们在智力上出力?因此,虽然提倡应当把一切都奉献给世家和朝廷,但是如果百姓真的只顾自己,士人们会鄙薄,但也不会真觉得有什么——本来下等人的品质就是这样,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百姓们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但从他们的处事上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世上人何其多也,当然有例外,但大多数人在自轻自贱的同时还是接受了自己不用担负责任的观念,大难临头,各自飞就是了。&1dquo;私”比&1dquo;公”容易学得多。
苏福是商人,作为他的女儿,苏幕自然也是商籍。但是蒋悦从来以一个世家女的标准培养苏幕,多次说要为她挑选一位读书人做丈夫,苏幕又读了许多经史子集,从来也是以一个士人的身份看待自己的。
但是她现在呢?她真正的身份已经被没入贱籍了,还是士吗?她还对他人负有这个责任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士人取广义
第8章决心
天晴,阳光照得土地表面微微白。西郊村落口左右皆有一棵茂盛的巨树,高耸华茂,从来被村人们视为标志与祥瑞。周围蔓草凄凄,一片浓绿,这等颜色在这荒凉的西北很是罕见。
苏幕远远望见刘娘子正立在左边巨树下徘徊眺望,想到刘娘子友人多远嫁它地,此时只能是在等自己。苏幕一阵羞愧,蒋悦曾言,不许动辄失色,不顾礼仪地跑跳。先前事出有因,破了此戒也问心无愧,出城后神游冥冥,根本忘了早过了服侍师父的时辰,一路只管按平时习惯度缓步而行,不想保全了小节反而犯了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