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生要她帮忙将他衣服脱下来,她红着一张脸,却还是颤巍巍去扯他的一只袖子。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难免心里毛毛的,这下许是因为医生来了,让她觉得安心不少,便终于瞪回去,恶狠狠道:&1dquo;看什么看,转过去。”只是眼圈仍红如兔子一般,倒没有任何威慑性。
他听话扭过头去,握着她的那只手却紧了力气,她站在旁边咬着下唇,看见医生给他打了麻药,刀子,镊子,纱布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操作着,他的手因为疼痛握着她的力气又重了几分,她俯下身来,用两只手包裹住他的,将脸贴过去蹭了蹭,却现他攥的更紧。
医生处理完,便出去和魏散原交待注意事项,留他们两个人待在屋里。
她反应过来,立马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却又被他握住。
&1dquo;来,坐下。”他捏了捏她的手,&1dquo;又吓到你了吧。”
她有些不自在,想着自己刚才竟对他有那样的亲密举止,心跳快的不行。
他握着她的手,看见手腕上的红痕,轻轻揉了揉,&1dquo;捏疼你了,是我没控制好力气,我的错。”
她依然埋着头不肯说话,他扯扯她的手,&1dquo;来,离忠哥近些。力气都在方才用完了,现在忠哥是病人,多迁就迁就我,嗯?”
她一只手往前抻了抻凳子,侧腰就靠在他床边。
&1dquo;来,再近些。让忠哥看看你,怎么又哭了?”
她再也压抑不住,眼泪断线珠子似的滚落下来淌到他手上,他笑笑:&1dquo;忠哥没事,我现在可看不得你这个样子,看到了要心疼的,忠哥还带着伤,你也忍心?”
她不理他,只顾着哭,扯了他方才脱下来的衬衫袖子擦眼泪。
&1dquo;一面吓唬忠哥,一面还要祸害忠哥的衬衫,都是你的理了是不是?”他拉了拉那件衬衫&1dquo;好了,往后都好了,忠哥跑了半天,累了,先睡一觉,醒了全都告诉你好不好?上来陪忠哥睡一觉?”
&1dquo;呸,没正形。”她抬起头来,红着眼瞪他。
&1dquo;小丫头终于肯理我了,来,听话,出去洗把脸,都哭花了,再看看你那堆道具丢没丢,忠哥下个月还要去看呢,嗯?乖。”
&1dquo;你要睡就睡,别拿我当小孩子说话。”她咬牙。
&1dquo;好好好,我们湘湘不是小孩子,是大姑娘了。”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1dquo;你。。。。。。”她又羞又气,当即抽出手来,头也不回往门外走。他倒是听见她气鼓鼓的嘟囔,&1dquo;一天到晚没个正经,就会吓人。”
她出门,坐在院子的石桌旁,上头是还算翠幽幽的葡萄架子,把毒辣的太阳遮的严严实实。她有些心神不宁,想着他方才极为亲密的举止,只觉得心里毛躁躁的,又想到他莫名其妙被人追杀,还受伤流血,心里就乱糟糟一团。
她皱着眉坐在那里,正出神,魏散原便坐到对面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她回过神来。
&1dquo;秦小姐,帮忙在这里照看他一天,我就先走了,他那边丢了个大烂摊子给我,我得去给这老混蛋断断后,先失陪了。”他站起来,又突然想起来什么,&1dquo;你可不要走,他睡醒了要是瞧不见你,福缘怕是要受罪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福缘,别看那孩子才十四,却机灵的很。”
&1dquo;哎?你别。。。。。。”她叫他。
&1dquo;你放心,你家那边交给我。你照顾好里面那尊大佛就算是给我救命了。”他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颇有些溜之大吉的意思。
她想着要在这里过夜,有些不自在,冷不丁听见个少年的声音,&1dquo;少奶奶,您饿了吗?”
她愣了愣,&1dquo;你喊谁?”
&1dquo;少奶奶您啊,您别逗福缘。一会子给您下饺子吃吧。”
她皱眉,&1dquo;我不是你家少奶奶,不许再瞎喊。”
&1dquo;哎?方才魏副官交代的,说是福缘这么喊准没错,少爷听见了要打赏的。”少年颇为不解,挠了挠头。
&1dquo;你。。。。。。”她无言以对,想起来方才魏散原还和她说这是个机灵孩子,敢情是故意匡她。
&1dquo;少奶奶,您先搁这儿歇着,福缘进去看看少爷,赶会儿给您下饺子,可是要吃醋么?”
&1dquo;不用不用,你快去瞧你家少爷。”她摇摇手,叹了口气。
八月末九月初,正是昌平一年里最难捱的日子,又闷又热,绿意却还算旺盛。她趴在石桌上,藏在葡萄架子的阴凉底下,还觉得有些惊魂未定,但担忧之余,更多的却是平静和心安,还隐隐夹杂着期待的情绪。
她想着,他躺在身后的房子里,虽然受了伤,却是已经脱离危险,要算得上是平安,魏散原也一定会有办法给他善后,福缘小心翼翼地要照顾他,她坐在他的院子里,离他也不过十来米。他说醒来还有话要同她讲,那会是什么呢?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一圈葡萄叶子投下的光斑,巷子里头还有人吆喝着&1dquo;酸梅汤,酸酸甜甜,能消暑哩”,是外乡来的南方女人,声音绵绵悠长,如同在露水里浸出来的一般,透透亮亮。
☆、经年几度还复来(六)
她是被热醒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