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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她孤魂野鬼般游荡于乱葬岗,不记得在世间飘荡了多久,才被黑白无常捉了去。
听阴差说,她因为生前作恶多端,造孽太多,才被罚在束魂塔千年,但阴差却连她生前的罪孽都说不清道不楚,只道是她理应受的恶果。
她被两个阴差用束魂链捆绑住手脚,被拖着不由自主向前飘飘荡荡。
上的无数阴火处处流窜,偶尔落在道旁,瞬间便腾起半丈高的蓝绿色火焰漫过她的头顶,消失在苍穹之下。
“你这小鬼,怎生得如此不安分?千年刑罚之苦尚未受够?莫耽误了轮回的时辰!”
高帽阴差黑了脸嗔怒道,鼻腔中喘着戾气,手中的鬼鞭高高扬起,似是要落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往身后缩,高帽阴差最后还是收了手,鬼鞭鞭落在道旁的曼珠沙华上。
她怔了怔,赶忙低下头来,方喃喃道:“我只是想知道……”
她曾向束魂塔里的鬼打听过,在忘川的尽头,可以舀到前世今生,亦可预测后世命数,她便趁阴差不备偷偷溜去了。
她急急想捞起些什么,但她舀到的只是一潭空白的凉水,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捞不到。
然后,她就被阴差捉了,就没有然后了。
阴差或许知道她想寻的是什么,但谁也不想蹚这趟浑水。他们只是一介阴差而已,没有掌管生死簿,对于六界生的动荡是非皆与他们无关。
“姑娘,千年已烟消云散,一切早已因果轮回,又何必执念于此,在心中留下恶果,徒添苦恼?”
矮帽阴差见她有些许呆愣,恐她再生事端。
她似懂非懂,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的失落。
竟,千年了啊……
道旁无数岔路口的尽头布满曼珠沙华,花色如雪,明艳且带着几分苍白凄凉,却仿若垂死挣扎般。
阴风袭来,夹杂着一片哀怨,偶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咽或是凄厉的惨叫,毛骨悚然。
那是束魂塔方向传来的声音,她漠然扫了一眼,后背却凉,往日那些刑罚早已入骨,带着对它持久的恐惧,手脚竟不受控制随着身体不断战栗起来。
被关在里面整整千年,她的全部记忆只有那个四角空,阴沉而灰暗,以及随着阴风传来的惨叫在耳边回响,动心怵目。
被关在里面的魂魄每日都要受九阴魂绳之笞,九蚁啮心之痛。道是如此方能彻底洗清罪孽,为下世积点福德。
里面的魂魄多被逼疯,神志不清,疯疯癫癫。
她不知道在这种刑罚之下能坚持多久,幸好,她出来了。
可是又能如何?她不免有些自嘲。
她正值怔,却听到高帽阴差怒骂道:“这群鬼聒噪得很,扰得我心烦意乱。”
“若非他们生前作恶多端,岂会被关在里面受罚。黑白无常大人自会处理,我们管不着也管不了。”
矮帽阴差说话之余瞟了她一眼,放缓了语气:“莫耽搁了时辰,我们担不起。”
他们继续飘荡着,最后在忘川一处河畔停了下来。
高帽阴差从怀中取出一个淡略带着些许血色的小瓢,拨开道旁的曼珠沙华钻了进去。
她懒洋洋抬眸四望,那一丈高的曼珠沙华还是一如她千年来时的那样诡异不变。
“一丈,一丈之高,一丈之隔……”
她喃喃自语。
无法言状的情绪爬上眉头,说不清道不楚。
“佛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一道沧桑带着亘古的声音从花中传来,她清楚听见瓢舀开水的清响。
高帽阴差端着瓢从花中走出,声音随着他的出现而隐没于花丛中。
她乖乖接过瓢,眸子逐渐泛红,随之抿唇将瓢中的忘川水一饮而尽。
这千年所遭受的是非苦难,终究抵不过一碗苦涩的忘川水。
忘了也好啊,求得一身松。只不过……
……
万事万物皆已尘埃落定。
高帽阴差搂着矮帽阴差的肩头离去:“走,你我二人小斟一盅去。”
“好啊,你这次可不准赖账啊!”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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