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盐睡觉不肯关灯的。孙施惠又是个有光睡不着的人,于是,他就把书房一盏落地台灯搬到房里,搁在南窗角落里。
总之,睡觉前,床头灯揿掉。落地灯上到天亮,有时他们忙着出门,这灯24小时开着。
睡前,陈茵还特为来电话,悄咪咪地问盐盐,额成吵架呀
汪盐含糊应着,孙施惠在边上听到了。倒比她坦诚,顺势接过电话,交代师母,吵了又和好了。你放心。
陈茵在那头哭笑不得。说他们两个都往三十奔了,不好老这样的。都得收收心,将来有小孩了,还这样吵你们当你们年轻呢,日子很不经过的,三两年手指缝里的事,等到那时候回头看,就是两个毛头孩子,血气方刚地为这点事气鼓鼓。
陈茵一番话是敲打也是安抚施惠,再多的过往没成事就是没成,聪明人才不去多计较过去,我有这个工夫,不如捺紧身边人和经济更上算。
当然啊,“在有意气的时候不风,那就枉少年或年轻了。”
陈茵叮嘱,这话是你老师说的。
孙施惠淡淡受教也应承,只叫师母转达老师,“他从来就这么说说。我还不知道他。”
陈茵不解。
孙施惠也不急,说和老师的酒存着。有空我要和他喝个尽兴。
撂了电话,孙施惠就该关灯的关灯,该开灯的地方又开灯。要汪盐睡觉,他困得不行。
汪盐一时笑话他,“你也有累的时候”
“当然。我姓孙,又不当真孙悟空,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好累,头疼。睡觉。”
“我爸说什么了,你说他说着玩。”
“他说他喜欢我,你信吗”
孙施惠下文,“他女儿都不喜欢我,我要他的喜欢,笑话。”
汪盐被他一噎。沉默了会儿,听到孙施惠再问她,“我说的对吗”
“什么对不对”
“刚才的话。”
“哪一句”
“说你们父女都不喜欢我。”
啊,汪盐轻巧一声,表示疑惑,“施惠少爷会在乎这些婆婆妈妈的喜欢不喜欢吗”
“在乎”
他突然炸毛的一句,吓得汪盐心都跟着升跳了下。
这个话题没能继续,因为不时孙施惠的工作手机响了。他才瞟了眼,就撩帘下去接了。这通电话讲了许久,一开始他还在房里接,因为两厢争执不下,孙施惠的口气也不好,攒眉里全是不好说话的冷漠。说着起身出去了,他在外间一边抽烟一边继续。
汪盐这一晚破天荒没洗二澡,一来累了,二来确实脚上上药的,她不高兴洗了。
她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等孙施惠再回房里的时候,床上的人一秒坐起身,直问出什么事了
回房的人扔开手机,重新去洗漱。卧房离卫生间还有点距离,他站在那里说话,空落落的,回音震着传达给汪盐工厂一批大宗铜料采购盘账出了点交易事故。负责人配合调查的,下午那头也出了人事处理意见,但是孙施惠驳回了,他执意把采购主管相关的裙带亲戚全背调处理掉。
原本他就不喜欢家族生意的那套,然而,这次的事故负责人是孙津明当初亲自保举的。
人事那头就悄咪咪给施惠打电话,晓以大义的意思不外乎是,当真再去背调亲戚这一层,就有点打孙副总脸了。
汪盐听到这,也替孙津明作起保来,“你是怀疑津明也在其中。”
有人狡黠一笑,“你说的,别赖到我头上。”
他说着,再几分阴阳怪气,“你的津明阿哥是你老公公亲自物色的人,怎么能错得了呢。既然错不了的人,又怕打什么脸呢”
孙施惠这一出很难让人不误会。汪盐甚至怀疑他是公报私仇,因为端午那晚,爷爷留孙津明说话到很晚。
她住进来这一向,也寻摸出来点门道。孙施惠主事定调性是不错,但爷爷那些细枝末节的琐碎事,从来不要亲孙子劳作,倒是全差遣孙津明。
汪盐私心觉得,祖孙俩嫌隙就出在这里。因为真正磨合出感情的恰恰是水滴石穿的日常。
“津明是爷爷选给你的。”
“那我更要查清楚呀。”
孙施惠牙膏挤在电动牙刷上,不忙着往嘴里送,他好整以暇地反问汪盐,“你们觉得他好在哪里”
“温和从容,冷静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