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华小去了的阿哥一轮,金锡出事那年她才十二岁。
消息递到家里,孙开祥手里的压手杯,生生捏碎了。
她在父亲那一手的血里明白,也许孙家的半边天塌了。
至今,航空公司及保险公司的抚恤金,孙家都没有领。而每年清明,阿哥连个正经的墓穴都没有,因为空难坠机,尸骨无存。
六年后,父亲接回一个孩子,说是阿哥的骨血。琅华也是那个时候明白,父亲的心病远没有过去。他要强了一辈子,也给自己和家庭挣了这偌大的家私。然而,他始终觉得撑得起这份家私的,要和他一样,得是个男儿。
她三岁不到,父母就离婚了。对于父母的过去,她全是听的外面的流言蜚语,只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她的母亲狠心地抛下了她。金锡去世那年,母亲打电话回来,至此更是和父亲彻底反目。
琅华问句什么,父亲都是打她,要她顾好自己。其他的,全不要操心。
施惠接回来的头一年,万般不服管教,夜里拿着钱翻墙出去,整整一天,孙家都没寻到人影子。最后,是个蹬三轮的师傅报警,说有个小孩在他车上,还不小心把脚伸进了车轮里
孙开祥为了施惠的伤三天三夜没合眼,西医要植皮,不过得从孩子自己身上取皮肤组织。孙开祥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最后,还是抱着孩子找了老友汪春来。一个赤脚医生自己琢磨出来的草药方子,还真的立竿见影的有效了。
几天,伤口就开始收水消肿。只是,施惠至今左脚距骨处还有块疤。
那块疤跟着他施惠,也长在琅华心里。
琅华三十岁前活得浑浑噩噩,但也挥金如土。她在父亲那儿唯一的存在感,就是给她选了几门亲事,都被琅华搞砸后,父亲就干脆全不管她了。
父女俩较量起来,孙开祥惯会的话术就是你但凡有一次能让我对你改观,也不至于是今日的局面。
琅华冲着父亲破口大骂,偏要扯下他虚伪的皮来爸爸,我很好奇,倘若施惠是个女孩,当年,你还会接他回来吗不会的,因为你骨子里就觉得女人配不起你的担子,饶是阿哥不是你期待的那块料。别不承认,不然,你的妻子也不会离你而去。
妻子、女儿,包括你在外头的情人,只能成为你的配角、附件。
那天,孙开祥被琅华气得突了高血压,再详细体检时,又查出了胃上的毛病。
b城手术前夕,孙开祥和琅华单独夜谈了许久,表示身后事他已经一一安排妥当,只唯一一点,你们姑侄俩绝不可以反目。
华儿,错在于我。施惠是无辜的,我也可以跟你保证,有我没我,他也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姑姑。
看在你死去的哥哥面上。
那时候,唯一惦记琅华的,怕只有金锡了。小时候她不懂事,好爱好爱阿哥,说长大后要嫁给阿哥的。
金锡笑话她,嗯呐,你“家”
给我吧。也只有我,才能担待我们的琅华。
琅华银行保险箱里,至今还存着阿哥的许多照片。她陡然间现,施惠已经长到过阿哥离去她的年纪了。
这些年来,她从不肯施惠喊她姑姑什么的。把骄傲当饭吃的某人也不屑嘴上耍甜。
今晚破天荒头一回,招呼了她们所有人,嬢嬢们。
琅华气得不轻,才要起身走人时,施惠搭她椅背上的手按到她肩头来,生生攫得她骨头疼。
“你要死了,酒疯给我走远点啊。”
岂料施惠好模样得很,酒越喝他人越淡薄。薄情寡意,尽得他爷爷真传,哼。
施惠说“我清醒得很。我是来谢谢姑姑的。”
琅华狐疑看他,“谢我什么”
她才不信,他明明是来替那个汪盐撑腰的。
“谢你笨人有笨招呀。”
孙施惠正愁汪家那头不挑明呢。当然,这不妨碍他来找琅华的不痛快。
他当着她的一桌姐妹的面,声音可没压着,只问琅华,“你老和我师母不对付是为什么呢我实在想不通,她个五十出头的半家庭妇女了,一没你体面二没你漂亮,也没你这么多呱呱鸟的姐妹团,你老和人家干什么仗”
有人眉眼压下来,再慢慢昂起头,两只手撑在琅华的椅背上,说笑嘴脸也讨人厌得很,张口就来,“你该不是喜欢我老师吧”
有一说一,汪敏行年轻的时候一本正经的书生气,琅华上高中没在汪班上,但也得了汪敏行不少照拂。
不等琅华错愕飙,施惠再合理自洽他的逻辑推理,“不然怎么也说不通呢。”
琅华由气变成噎语。
施惠还嫌不够,偏头朝边上的孙津明,二人眼神附和,“传下去,我们琅华深爱汪老师。”
边上的孙津明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是激怒了琅华,她朝施惠,“你是不是以为不敢打你”
有人一秒沉下脸来,“玩笑不好玩是吧,那就下回给我闭紧嘴巴。”
孙施惠说着,目光横扫桌上每一个人。
呱呱鸟姐妹团老实如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