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散敛回目光,“徐麟手执五万精锐,大漠间来去自由,不需要我来庇护,他不反,并非畏惧于谁,只因身为北地城墙,坚守己任罢了。至于我,亦从未将平反寄望在他身上。”
卫开阳知她外圆内方,一旦决意极难转圜,只得叹道:“既然郡主心意已决,属下即刻返回宣州,请殿下定夺。”
“你今日来,我已心领,往日关顾,我会回馈季摇光。”
蓝散眸色静定,“都军若要北上,必取道真州,我倒是觉得,你不如去真州,请长兴侯开城让道。”
卫开阳不解,徐广平那老狐狸面上在朝廷和北境间左右逢源,从不表态,但他毕竟是徐麟亲父,又是庆王袍泽,真州身为三州的大后方,是北境军抵挡都军的第一道屏障,他岂会开城让道?
蓝散平道:“你信我就去,不信亦无不可。”
卫开阳眸光微动,思忖片刻后,抱拳道:“北地险恶,郡主日后多加珍重。”
蓝散回到房间时,徐麟正趴在床榻上浅眠,背后的血迹隐隐洇透中衣,将纯白染成斑驳。
蓝散刻意放轻了脚步,他却仍醒了,眼眸半张:“我还以为你让狼叼了。”
“狼不是让人打趴下了吗。”
她撂下盛着热粥的托盘,徐麟低笑两声:“你良心喂狗了?”
“好吃吗?”
她在床边坐了,用汤匙搅凉热粥喂他。
“好吃啊。”
他喝着粥,说的却是良心,“有人味了。”
蓝散盯着他看了片刻,如今静下心来回想,徐麟虽然被诬,但他手握重兵,早有准备,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这趟鸡鸣县之行与其说是被迫,更像他对她立场的一场试探。
徐麟抬眸,“想什么呢?”
她手上微顿,“相比大多数擅谋者长于设局布陷,你是我见过的最擅长临机制胜、后制人的人,既然你一早知道结果,挨这顿打属实没必要。”
窗外树影摇动,昏光柔和了他凌厉的棱角,“没有这顿讯杖,岂能劳动清平郡主亲手喂粥?”
“这么说,你从一开始算计的就是我?”
蓝散把汤匙凑到他唇边,“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对国事没有半点左右之力,处心积虑离间我和太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闲着没事离间你们干什么?”
徐麟喝下那口粥,“我跟郡主气谊相投,惺惺相惜,不愿见明珠暗投,拉你一把而已。”
“别说得那么苦情。”
蓝散捏着汤匙,“如果我最终没有选择站在你这边,枭我脑袋的时候你一样不会留手。”
徐麟浅笑摇头,“我知道你不轻易信人,如果戴着面具、满身尖锐能让你舒服,那也无妨。你或许觉得这顿讯杖另有深意,但对我来说,只是行事从心。我徐麟对于看重的人,从不问代价得失,日久见人心,你我来日方长,不急。”
言罢接了她手中粥碗,撂在一旁,“夜深了,去睡吧。”
次日晨,二人出了客栈往北,因闹市人马往来密集,便牵马缓行。顽童们戴着纸糊的盔甲,挥动木刀互相追逐玩耍,周遭熙攘的叫卖和嬉戏声渐渐淡远,蓝散深思间,眼前忽然一白,一捧姜花被举在目下,白色花朵净透活泼,微微颤动着,清雅幽香的气息让人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