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理得……”
蓝散咂摸着,“不计得失吗?”
“当然计,各人计法不同而已。”
徐麟坦道,“你问我死在此处值不值得,老实说,当来便来了,没想那么多。俗人都是被境遇推着走,能做到随遇而安,竭尽全力已是难得。所谓心安理得,实则理得方能心安,至于仇怨恩债,来日再讨不迟。”
蓝散缓缓眨了下眼,“若来日没命讨呢?”
徐麟反问:“汲营小人多如过江之鲫,对自己交待,难道不比手刃几个虫豸走狗之辈重要?”
蓝散久未言语,二人一番谈话各有交锋,虽立场冲突,却俱是言辞平静,如良友相谈。
若非身在广袤疏豪的大漠边疆,若非岑寂夜空令人平生一分感性,若非同一个棋逢对手却大概再无相见的人,即便一道历过生死,以这二人一个面冷、一个寡情的性情,此生或许都不会有这般天时地利与人和,进行这场交浅言深的对谈。
一囊烈烧白分饮下肚,徐麟乌眸清寒,愈霜亮,反观蓝散双颊泛绯,眸间蕴了一层时时浮动的水光。
徐麟眸光微垂,漆眸幽深,“你醉了。”
“今日才知大道通三杯,一醉解千愁,古人诚不欺我。”
她将水囊递回给徐麟,“谢谢你的酒。”
她正准备告辞,他忽进了一步,眸子一瞬不瞬:“你若真心想谢,可否允在下一件事?”
徐麟天纵将才,桀骜心高,即便攸关性命都坦荡不肯折节,现下竟换了自称,放低姿态相求。她心生好奇,停步等他道来。
“关中都姓戍兵不愁,年十,性温良,善记善算,乃可造之材,自你入关,照料以诚,亦对军中违法之事知无不言,不仅无过,还算有功。”
徐麟肃色,向她抱拳一礼,“我听闻近日他在贵帐认字习学,请李大人收他为弟子,为其传道解惑。”
蓝散凝眸看他片刻,仿佛重新审视一番此人,“我才疏学浅,未立生民之心,无笃信之道,还是待来日择一钜儒宿学,为不愁小将军授业吧。”
她虽拒了收下都不愁的请求,那句“待来日”
却允诺了他生路,徐麟心中一松,“我代都不愁,谢李先生再生之恩。”